sseishirou

最近看到外婆的病容，心情都非常沉重。這陣子奶奶和外婆的相繼住院，讓我對生命有一番新的認知。

奶奶在年輕時就失去了丈夫，一個人把九個孩子扶養長大，一直過著獨立自主的生活。老年之後，一個人住在山上我們家隔壁，每天餵貓、種菜，過的好不篋意。早上出門上班時，都可以看到奶奶的身影，父親也都會在出發前趁機和奶奶聊天，我們都很珍惜每天早上的這短暫時光。有一次因為在浴室裡跌倒，造成外出性骨折，非常嚴重，當時奶奶非常的鎮定，捧著他見骨的手來到我們家，叫母親帶他去看醫生，看到他的手，我們都快被他嚇少半條命...後來就特別請了個菲傭24小時跟著他，怕又會有類似的意外發生，菲傭雖然不會講中文，但是很努力學台語，就用簡單的台語+body language，也和奶奶相處得很好。
只是好景不常，因為一些不可抗力，奶奶和菲傭一起搬到山下去，身體健康就開始日益惡化...前陣子奶奶忽然說腰很痛，緊急送醫院之後，才發現他脊椎底部有幾塊骨頭已經骨質疏鬆，被上面的骨頭壓迫變型，需要打人工骨泥把他強化固定。因為父親那邊的親戚並沒有做到良好的內部溝通，奶奶要開刀的事情是我們前一天到醫院探望她時才被通知，整個就有錯愕的感覺...雖然手術的結果是成功的，奶奶也已經出院搬回家住，但畢竟奶奶都高齡93歲了，開刀這種事算是大事，大伯父完全沒有和其他兄弟姊妹商量就簽了手術同意書，手術前也都沒有通知其他的兄弟...這點至今我都還不能理解。

外婆則是完全不同的人生。
在它們那個十對夫婦裡有九對是相親結婚的年代，外婆和外公是反其道而行的"戀愛結婚"。兩人結婚後一直互相扶持，感情好到生了8個小孩，小孩子之間的感情也非常好，真的就像是電視劇中那種標準的和睦大家庭，過得非常幸福。外公因為年紀大了，80多歲時去逝，出殯那天外婆對外公說的話，我現在還歷歷在目...

"你自己說要保護我一輩子的，你先走了那我怎麼辦..."

當下真的很感動，印象中的外公是權威的大男人主義，一年之中只有過年回娘家那天，外公邀請所有的兒女媳婦外子孫子來玩"十八啦"的時候，會看到他的笑容，而且印象中，幾乎年年都是做莊家的輸!!我都暗自懷疑外公是為了要給我們多點紅包錢，而故意放的水。這個時時掛著嚴肅面容的外公，在他生命最後幾個月，還可以對他畢生最愛的人，做出"要保護他一輩子"的承諾，我想，所謂的"永遠的愛"，也就是如此了吧...因為外婆的一句話，讓我在這個離婚率高到嚇人的現在社會中，對"永遠的愛"這種天方夜譚，仍願意保持著相信的態度，希望未來有一天，我也能找到那個給我一輩子承諾的人!

外公過世後，外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，也變得比較少說話，比較少笑。沒過幾年，失智的症狀就開始出現，漸漸地，他沒辦法認識我們每個人，只能認識幾個和他住在一起的家人，再過一陣子，他所有人都不認識，只能像小孩子一樣童言童語。前幾個月，因為外婆呼吸不順，緊急送去醫院加護病房治療。一開始是住加護病房，隨著病情比較好轉，轉進了普通病房，最近又轉進了加護病房。住院的時候，外婆非常不能諒解我們，他覺得我們把他送到一個不熟悉的地方，讓她很恐慌，尤其是加護病房一天只能會客兩次各半個小時，其他時間外婆都必須在一個陌生的環境底下，和一堆陌生的醫生護士相處。每次會客時進去看他，都可以看到她驚慌的面容，真的非常非常心痛。這幾天外婆的狀況非常的不好，前天因為血小板太低，身上插管的地方一直冒血，醫生說這是敗血症的前兆，每個進去看過他的阿姨表姐妹們，都在病房外大哭，真的好痛好痛。我常常在想，在外婆病房的旁邊，是不是有外公站在那邊，他是不是準備要接外婆一起走?如果是，我想請他不要讓外婆那麼痛苦，請讓她好好的走，可是同時，又忍不住想問問，外婆真的想走了嗎?他還沒看到他最寶貝的孫子結婚，他也沒看過娃姐的小貝比，外婆一直撐著，是不是就是在等這些時刻呢?

昨天和娃姐一起進去看外婆，他把小貝比的照片給外婆看的時候，我覺得瞬間她看得很認真，雖然大家都說她已經沒有意識了，但在我心裡，我還是覺得他知道也看得到外面的一切...我想對她說:

親愛的阿嬤，
看你身上插滿管子，看你虛弱無助的表情，我們真的很心痛~
所以，請不要再擔心我們了，如果外公來接你的話，請安心的和他走吧~
以阿公對你的堅貞不移的愛，他會繼續保護著你，你們可以在那邊繼續談戀愛，一起許下下一世也要做夫妻的承諾!!
謝謝你和阿公給了我們這麼幸福的一生，如果可以，我相信大家都希望下輩子也能繼續當你的兒女，繼續當你的孫子!!
真的很愛你也很感激你~我們都很幸福，所以，不用再擔心我們了!!!


唉~這兩天去醫院看了外婆，感想好多...

兩個阿嬤，不同的境遇，造就了兩種人生觀
我們很難去斷定誰的比較好，誰的比較不好，因為從我這個孫女的眼裡看到，他們都過得很幸福...真的很幸福~
真的，就只是看你的選擇是什麼而已...